寻找回家路 滴血寻亲寻找回家路：他们多想“妈妈再爱我一次”

被收养到河南安阳的周看到了他母亲的画像。图片由江阴市志愿者协会提供

地图上没有叫家的地方。

由于找不到回家的路，42岁的刘和45岁的采用了他们眼中最古老、最可信的方式——“血缘寻亲”。

扎破手指后，在纱布上滴了两滴血，存入东吴大学基因库，然后等待。如果亲生父母还活着，想念他们，愿意打开家门，把血样放进基因库，孩子们就可以回家了。

还有很多人在等。

20世纪50-90年代，江南出现了一些弃婴。每一次放弃背后都有“不得不”的理由。

1959年到1962年，江南发生了严重的饥荒，孩子无法抚养。有些父母借钱，拿水拿地把孩子送到上海扔掉，希望能为他们找到一条活路。有些家庭甚至失去了所有的孩子。

1979年后的几年，大多数被遗弃的婴儿是女孩，以换取儿子出生的机会。

人们在传单前寻找亲人。图片由江阴市志愿者协会提供

这些孩子在收养家庭长大。时隔多年，他们都在寻找一个答案:“我是谁，从哪里来？”

婚宴

去年年底，陈霞回家了。当她下车时，她的生母认出了她，抓住她的胳膊，在人群和欢呼声中，她把陈霞带到了她在小巷里的家。两人没有说话，母亲边走边流着泪看着她，脸上带着微笑。

鞭炮响起，村民们从不同的方向涌入。厨房里端着一碗碗“饺子”，这是南方节日里唯一的食物，象征着团圆和甜蜜。

亲戚们挤满了客厅。他们环视了一下陈霞，讨论了她在家庭中的形象。有人说，像我阿姨一样，阿姨早上从上海赶到江阴，站在一旁抹眼泪。

那是一场迟到了45年的婚宴。

一切都按照庆祝新生儿的仪式进行。酒店里有十几张桌子，陈霞坐在主位置。亲戚们轮流敬酒，给她塞红包。陈霞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她姐姐和哥哥的孩子排队叫她“萨纳巴”。

人们不断前来祝贺她的亲生父母。进入酒店大门时，生母高兴地对酒店前台说:“是她，我的小女儿，喜欢。”

陈霞出生于45年前的春天。性别宣告了她的命运，她被带到街头，然后被送到常熟福利院，最后被常熟一对刚失去孩子的夫妇收养。

当她被带走时，她的生母让她嫂子在一张红纸上写下生日，而不是在陈霞的红色棉袄上。这次回来，生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通讯录，是一个小名片文件夹，上面有家里每个人的联系方式。

他实事求是地读给陈霞听，然后递给她。拿出一个白色的笔记本，让陈霞写下他的名字、地址和电话号码。生父仔细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把它们放在外套的内口袋里。

十多年前，陈霞在佛陀面前祈祷这一天。回家是一个“遥远的愿望”。因为找亲戚有障碍，她一度怀疑自己是私生女，没人会欢迎她。

她从来没有问过从小困扰她的问题:“你为什么抛弃我？”

被河北省成安市收养的闫艳芬跪在中风的母亲面前。图片由江阴市志愿者协会提供

“我一见到哥哥就知道了。”陈霞笑着说道。

崩溃和重建的命运

和一样，刘通过基因比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2018年的最后一天，在江阴的一次寻亲年会上，80岁的父亲带了一群亲戚来接她。

刘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的江南农村。她是父母的第三个女儿，出生时家里没有男孩。刘的养父从徐州一路打听常熟福利院。当时福利院关押了5个孩子，养父看中了她。因为刘喜欢笑，他朝他笑了笑。

刘的弟弟第一次见到刘，声音哽咽。她笑起来有一个小梨涡，哥哥说她遗传了妈妈。如果母亲还活着，她会很高兴见到她的姐姐。

刘一路很平静。她抱住亲生父亲，用带有徐州口音的普通话喊“爸爸”，但没有哭。

在她上任之前，年会已经失控。组织者安排了三对亲戚聚在一起。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儿冲上舞台，抱住亲生父母的脖子，哭得像个婴儿。一个被带到山东的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家人拥抱着哭了。

来自全国各地的300多名亲人也流下了眼泪。现场主持人捂着话筒躲在角落里哭，邀请多年的摄像师也哭了。

刘和女儿去江阴的大姐家吃团圆饭。袁/图

当赶到刘的时候，气氛有点尴尬。观众中有人猜测她是否对亲生父母还有怨恨。

这一事件让刘恼火了很久。她问丈夫当时谁在，她为什么不哭？她忍不住哭了，因为她认为她不想嫁给南方的人。

寻亲志愿者王想起刘也会哭。"她受了很多伤，慢慢恢复到现在的平静。"王也抛弃了女儿，而且她多年找不到亲人，所以她出来帮人找亲人。

刘在一次寻亲会上认识了王，知道可以将血液采集到基因库进行比对。不久后，她早早起床，去王采血。

从家到王的办公室需要坐42路公共汽车。因为严重的晕车，直行分为三次。她忍不住下了车，等着下一辆。我在路的最后一段搭了个便车，“走着走着就要经过。”。

在采集血液时，刘就“感觉晕了”。她对王说:“找到了，就一定能找到。如果找不到。”但是在针下，僵硬的手指出卖了她。

王刺了几十个亲戚，只有刘刺了一个指头三次才出血。她的手指僵硬，王抓不住，只好握住她的手，一边搓一边安慰她放松。

知道有疑似匹配，刘晚上躺在床上想着他的父母长什么样，他们有多少兄弟姐妹。

她特别想见她妈妈。养父一直单身，是奶奶带大的。她渴望给她妈妈打电话。有一天她在做梦，一位老太太出现在她的梦里，认为这可能是她的母亲。

刘和都试图询问他们的养父母是否知道这些线索。对方什么也没说。怕养父母伤心，偷偷见亲生父母。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要避免一些疑惑。“如果人家不要你，你还是来找你吧。你是个婊子。”。

只有命运相同的人才明白，被抛弃是不可磨灭的印记。

读完之后，刘发现，她的户籍簿上写着“常熟”，而她是在徐州长大的。陈霞小时候和养父出去的时候，外人的眼神和语气都透露出她不是亲生的——她的长相、肤色和身高都让她想起了自己养女的身份。

有些分歧是无法跨越的。

陈霞家有五个孩子。其他人结婚时，爷爷给钱是为了表示心意，但没有给她。

王小时候和玩伴有过冲突。她个子矮，有劣势，只好去找大人投诉。玩伴一点也不害怕，大声说:“去吧，反正你是被收养的。”她气得踮起脚尖，抓住对方的衣领。

长大后，有媒人介绍她的对象，找了一个比她大七八岁的男人。王拒绝了。媒人撇着嘴说:“养子舔什么？”

来自河北邯郸的寻亲者周晓云，年轻时经历过唐山大地震。摇摆的地面，倒塌的房屋，墙上用彩色粉笔画的海报，地震的记忆都刻在我的脑海里。

长大后，这些记忆时不时出现。她对唐山很有感情，把孩子送到唐山读书。“我觉得我的命运就像一场地震，倒塌了，重建了。”。

和解

陈霞回家前，丈夫特别叮嘱她不要哭:“你是为别人扔的，不是被骗被拐的。你激动什么？”

但是那天他哭了。他说的很少，只是每次去福利院，出去找亲戚，他都陪着陈霞。只有一次，陈霞偷偷溜了出去。说到这里，他捂住眼睛，背对着人群站了起来。

家里的亲戚试着问，养父母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罪？陈霞拒绝了。有人问她是否恨她的父母。

“不恨。”她笑着说。她称之为一种自我催眠。这么多年，每当她觉得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她就会认为父母不得不这样。

陈霞送给寻亲志愿者的横幅上写着:“山穷水尽，村亮。”20岁的时候，据说陈霞来自隔壁的村子。一个家庭失去了他们的女儿，他们的生日正好重合。陈霞写道，婚后，她带着礼物来到门口，不止一次被拒之门外。她请人说情，只要她认出她，就什么都不要。

对方还没想，陈和就心烦了。

我儿子在外面当兵，一直很担心。电话一大早就打来，“妈，你就偷看一眼，人家对你不好就回来。”。父母和家人的热情让她很开心。家人说一直在找她，在上海某小区找了半个月。

“至少他们没有忘记我。”陈霞说。

在朋友眼里，陈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一个人做生意，白手起家，从村里搬到城里。她很少示弱，也很少提及自己的人生经历。“我从来不哭，和老公吵架也不哭。”。后来她主动把回家那天的热闹视频转到微信群里，给自己的好朋友看。

刘比走得更远，徐州和江阴方言不同。她听不懂也不会说普通话，只能在微信上打字，和家人聊天。

内容都很家常，“你在干什么？”“洗头？”"当你在鞋厂工作时，你累吗？"“习惯吧。”。年会第一次见面后，她给姐姐和弟弟发了一条微信，“其实我心里很难过，但是没有表达出来”。

聊天成了刘每天晚上最期待的部分，每次聊完都会失眠。微信打字最近才精通，每一句都以“我最亲爱的姐姐”、“我最亲爱的哥哥”、“我最亲爱的爸爸”开头。

做了42年的独生女，她曾经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帮助她，有妈妈可以尽情倾诉。和老公结婚20多年，虽然很少脸红，但难免会磕磕碰碰，然后她会特别想念亲生父母。

晚餐时，全家人拍了一张全家福。一家人拿出相册，很多都是弟弟的孩子和姐姐的孩子的照片。有一张我妈的画像，她放在腿上，用手机悄悄拍下。

二姐不在家庭相册里。刘回家后，二姐和她的家人都赶去聚了聚。二姐出生后，就给了她生父在苏州的同事。同事夫妻不能生孩子，但家庭条件好。二姐的养父母前年相继去世，双方互认。

三姐妹挤在沙发上，亲生父亲坐在另一端。姐姐抚摸着两个姐姐的头发。刘喜欢长发及腰的美女。姐姐称赞她头发好。

尽管他们从未同居过，但三人还是发现了一些共同点，比如身上有小疙瘩，还会晕车。很长一段时间，沉默的亲生父亲用方言说话说:“一个月只有几十块”。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一次，刘问二姐回家后的感受。二姐告诉她:“突然亲戚这么多，有点难受。”她觉得二姐心里还是有芥蒂，在乎父母为了有个弟弟而抛弃自己。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父亲家狭小的客厅里。二姐第一个开口，“你怎么知道的？”她能从少说话的二姐眼里看到悲伤。

最近，她试图说服二姐，“你看你家人给你取名，还拍了张照片。我什么都没有，够了”。“是的，可以。”这是刘对这件事的态度，“至少我不再孤单”。

刘终于见到了母亲的坟墓。父亲去世后，墓碑上会刻着她和二姐的名字。

第二次回家时，她给生父买了一件新棉袄，很合身。当她离开时，她拥抱了她的下一个父亲。因为这个拥抱，生父很开心，私下说:“小姑娘很贴心。”

一份永远不会再被看到的合同

和刘都是通过江阴市寻亲志愿者协会找到自己的家的。江阴靠近港口，是“江的尽头，长江的咽喉”。这里曾经是弃婴的“重灾区”。

九年前，江阴人李和一些朋友成立了江阴市寻亲志愿者协会。他热情洋溢，是当地论坛的主持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帮助论坛上的一位网友在家乡村里挨家挨户找到了对方的亲生父母。

之后，人们不断上门求助。弃婴的数量比他想象的多得多，他停不下来。截至目前，中国寻亲协会共有22个分会，会员多为寻亲者。

地点分布在山东青岛、河北邯郸、江苏徐州、河南郑州等地，多在北方，是当年江南弃婴的主要目的地。最远的地方在美国。20世纪90年代，中国放开国际收养，一批弃婴进入美国家庭。

这段历史正在一点点消失。弃婴出生的医院被拆，弃婴离港的港口被弃，甚至一些福利院的数据都没了。江阴和常熟的福利院经历了洪水、火灾或搬迁。刘去了两次福利院，没有找到这样的人。

即使有，也可能是假的。王在常熟福利院看到了她的介绍信和登记表上的号码。她自己哭了，“我以为我找到了自己，我找到了自己的根”。

14年来，她找遍了资料中记载的南闸镇的各个角落，却找不到她的家。当时孩子太多，无法一一检查。

还有不知名的民间收养。当时民间收养的人甚至是全职的，很多村庄和市场都有专门的地方可以放弃婴儿。有人请熟人介绍，把他们送到北方，留下地址。我家每年都寄信，但都被退回来了，地址也是假的。

就像违约合同。孩子送出去后，再也没有见面。

为亲人流血

唯一没有被时间改变的是血液。

李依托苏州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建立基因库，采集弃婴和弃婴父母的血样。

这是一种依靠数量和运气的搜索方法。血样越多，匹配成功的概率就越大。目前，江阴市志愿者协会已帮助314名亲属找到了家。

几乎每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血液样本送到协会，仅2018年就收到了2000多个样本。血样装在黄色信封里，里面有沾有血迹的纱布。有人把这些滴血当真，用纸包起来，用胶带包起来。

每个信封都包着一个秘密。李的电话经常在半夜响起。最常被问到的问题是:“我找到了吗？”

很多被遗弃的孩子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生怕别人一辈子看不起他们。但是在南方，如果你想找到一个家，你必须把这个秘密传递给你的亲生父母。

该协会的宣传材料有数千份。几乎所有的内容都是相似的——一张亲属探索者的照片。

还有一些琐碎的信息:生日日期不确定，哪里有胎记，手长什么样，头上有多少旋转。信息是模糊的，就像只有亲生父母才能理解的联合密码。

最后的结论也差不多:我现在过着稳定幸福的生活，我的愿望是和家人见面。如果父母还在，要孝顺。如果你的父母不在，在你的坟墓上烧香。

有些人会说得更直白，回来从来不要财产，也从来不麻烦父母。

传递这些信息很重要。李见过太多的流浪老人，有的在办公室前，有的在村长的宣传桌前。老人有送孩子的负罪感，也有很多烦恼。害怕孩子回来抱怨，害怕没有财产可以弥补，害怕孩子在家不同意，引发家庭矛盾。

有一篇题为《他们在等着道歉》的文章，讲述了江南弃儿的故事。李和志愿者们非常担心，担心江南的父母误以为他们的孩子回来后会有罪。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安抚老人。当孩子们回来时，不要害怕。

他们把寻亲传单放在显眼的地方:社区的宣传栏、电线杆、公交车、菜市场的入口和垃圾桶。他们还组织“扫村”，挨家挨户敲门，像犁地一样扫除那些把孩子丢在地里的老人心中埋藏的秘密。

不到爱

找到家的只是少数“幸运儿”，大多数亲戚只能等待。

周小云找了25年，王找了14年。现在他们是河北邯郸分公司和江苏徐州分公司的负责人。在漫长的等待中，他们燃起了希望，失望了太多次。

有一次，可能是王的姐姐来看她。王坐在酒店里，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急促的语气:“我妹妹来了，我妹妹来了。”

门开了，他们面面相觑，然后摇摇头。不像王，她哭了。

还有一次，一个姐姐从美国回来跟王做基因匹配，都没有。

周小云去了江南三次找亲戚。她记不起江南的风景了。当她走上街头时，她看到了所有人的脸，并一一扫过。当她看到自己的样子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仍在等待。江阴市寻亲志愿者协会的QQ群数量越来越多，只能建一个群、两个群、三个群。现在几个QQ群有一万多人。

很少有人退出，只有一种终止，那就是死亡。

有比死亡更痛苦的事。

之前法医中心传来好消息，又有一对母女匹配。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志愿者们都会兴奋地相互拥抱。

李首先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她犹豫了一下，说她会讨论这件事。很快，大女儿打来电话，第一句话就是:“这件事结束了。”。她说她妈妈不经家人同意就找亲戚是冲动。现在家庭生活很和谐，我不想惹麻烦。最后，她威胁李说，如果这件事公之于众，要对后果负责。

李越听越怒，手里的电话差点砸掉。现在女儿还在QQ群里，她时不时冒个泡，问:“有人找我吗？”没有回音。

到现在，李咏都不敢打开她已经聊了一半的对话框。帮人找了10年亲密关系，他手机里不止一个对话框他不敢打开。

还有两个疑似姐妹的住址、出生日期等基本信息重合，因此需要最后一份血样进行基因鉴定确认。

见面时有一个人说:“身体一直不好，找家的时候想知道有没有家族史。”一夜之后，疑似姐姐索要血样，拒绝配型。在匹配之前，有些人会私下询问志愿者的工作、工资和养老金。

这不是寻找目标的单程列车。只有双方双向旅行，我们才能再次相遇。

在过去的10年里，李探索了许多经验，其中只有一条是谨慎和审慎的。鉴定结果出来后，告诉双方他一定要打电话。他绕着圈子试探双方的态度，因为牵连双方的那条线总有一天会断裂。

有时候不能回家的不仅仅是孩子，还有不能被原谅的父母。

有人拿出几张旧报纸，皱巴巴的。最早的一次是在2010年，是他的找女人广告。他随身带着它，以证明他从未停止思考和内疚。有人把一个疑似女儿的头发保留了3年，头发没有毛囊，不可能做亲子鉴定。

自从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他们的余生都在内疚中挣扎。李只能让他们等着。他们的孩子还太小，“对家庭没有足够的感情”。

一位父亲多年前发现了自己被遗弃的女儿，偷偷在她口袋里塞了一张写有家庭住址的纸条，没打开就递给了别人。也有父亲给女儿留电话，告诉她们，如果有事情打电话，女儿从来不会打电话。

多年的寻亲经验让李知道了年龄的重要性。大多数在协会里找到家的人都是70后。这一代人成了父母，知道生孩子不容易，扔掉孩子更痛苦。并且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生活稳定，且至少有一个亲生父母健在。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弃儿父母可能已经去世，兄弟姐妹也不想找他们。但是90后的孩子年纪小，对父母自暴自弃还是有怨恨的。

宽恕需要时间。时间酝酿着复杂的感情，父母的愧疚，思念和担忧，孩子的怨恨，乡愁和理解，哪种情感获胜决定了哪个故事的结局。

不是终点

事实上，成功的基因匹配并不是终点。每次有家人团聚，李都会安排一个特殊的仪式，在孩子和父母面前宣读基因鉴定报告。

“根据孟德尔遗传定律，所有孩子的遗传基因都必须来自孩子的亲生父母”，再念一个数字，“99.9%”。就像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篇章，“哞哞”涵盖了双方的内心，也就是一家人。

那一刻，父母和孩子经常相拥而泣，身边的人也兴奋地鼓掌。

然而，在短短的过去，遗传鉴定报告无法证实的0.01%往往以另一种形式发生。

语言、生活习惯、教育背景、经济状况等。，这可能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虽然一个亲戚探索者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因为从小在农村长大，种了20亩地，比两个姐姐都大。有人跟志愿者抱怨江南有钱，但家里穷，自己和孩子没机会读书，差距很大。

这是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关系，父母充满愧疚，孩子会有“心理优势”。当我被抛弃的时候，我会像你一样生活。

这种隔阂，“不能断，否则断了也没用”，李能看得清清楚楚。

有个老人哭着对他说:“如果你不去找你的女儿，你找到她会难过的”。我女儿在家住了半个月，起初相处得很好。后来她老婆挑了一堆问题:早上起床晚，房间不干净，出门没坐公交车。妻子认为这不是她的女儿。

但他能接受，无论好坏都是女儿。有一次在医院，我老婆从病床上站起来，摁掉了女儿的电话，关系闹僵了。

“这里不接受，那里不接受”，这是让探索者最害怕的。我在养父母家是外人，回到亲生父母家也是外人。

周小云负责寻找北方的亲人，也听过太多这样的哭喊声。她知道这种心理，“自卑，一种根深蒂固的自卑感”。

开始寻亲时，福利院打电话告诉她，她是江阴澄江镇人。那是一个晚上，她拿着笔的手在办公室里发抖。她不知道有江阴，只在网上查了一下澄江。在地图上，它是云南一个偏远的地方，相当贫穷。她和丈夫都松了一口气:“穷更好，穷更好，穷人也不嫌弃我。”

其实，周小云比很多被抛弃的人都幸运。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养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她年轻时身体虚弱，养母给她做了厚厚的棉衣。干娘怕她冷，不敢用保温瓶，就每天晚上暖床，然后抱在腿上暖凉屁股。

很多个夜晚，她在养母的爱抚下睡着了。想到这些，周小云忍不住哭了。那时候干娘已经出去干了一天农活，回来洗衣服做饭，还要照顾她。

即使第二次下江南找亲戚，也有养父陪着。她从来没有去过很远的地方，养父很担心。两个人坐在硬座上十几个小时，行李箱里有一千多张传单。到了江阴后，周小云去电视台做了一个寻亲节目，希望能让亲生父母看到。

我在江阴汽车站发传单的时候，有人问周小云:“别人不要你，你还找什么？”她没听懂，但养父听懂了，并告诉了她这句话。

她没有回答。养父想让她停止思考，但她知道自己赚不到。

孤独会在很多时候到来。天黑时，她的父母还在地里干活。她一个人守着大院子，听着两个邻居欢快的笑声。她母亲住院时，她和祖母住在一起。奶奶家是一个大家庭，有11个孩子，但她仍然感到孤独。她读了《红楼梦》，看到了林黛玉。她也有同感。"孤独铭刻在她的骨子里。"。

就连周小云也不是她的真名。“周小云”在家庭搜索论坛和QQ群都很有名，但河北邯郸却没有这样的人。一开始，我害怕养父母知道自己找到亲人后会难过，害怕学生上课站在讲台上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这个决定在一个晚上就公开了。她得知她的朋友李俊芬死于车祸。李君芬是在寻亲中认识她的，住在邯郸农村，前年在江苏花溪村找到了亲生父母。

李君芬一开始不敢认，觉得自己条件不好。周筱云一直在做媒，鼓励她。

当天晚上，李俊芬的丈夫开着卡车去运沙，李俊芬坐在副驾驶。因为车子没有车牌，只能在半夜出行才能赶在交警早上上班之前到家。李俊芬当场死亡，丈夫重伤，留下一对儿女。

李俊芬的死把周小云推出去了。

她躲了几十年，不想再躲了。她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实际上，她想上市很久了。她得了癌症，五次走进鬼门关。她遇到李君芬的时候，李君芬说的只是笑，并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她知道李君芬已经忍了一辈子，她不想。

最近，她罕见地给朋友圈发了一条信息，说她赢得了对联比赛。她认为那些不如自己的人不应该对一个癌症患者抱有敌意。

她说她不想炫耀，不想名利双收。只想留下一句话，“告诉全世界，我来过这里，一直很优秀”。她想为养父母生老病死，“不然我死不瞑目”。

她第一次去江南是22岁。天快黑了，她和丈夫沿着小巷走，想找一家便宜的旅馆。因为高烧，走路就像踩在棉花上。

她是语文老师，爱读《雨巷》这首诗，但她心里没有《雨巷》这首诗。她不属于这里。“温暖的灯光下没有家，也没有门为我打开。”。

但一踏上邯郸的土地，我就踏实了。她说养父母的家会一直为她开门。

周小云去年因病没有参加江阴的寻亲年会。年会上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有些人就像每年固定的仪式。即使找不到亲生父母，他们也会坐在舞台下看着团聚的家人，其他人自己哭。

一位60岁的家庭探索者独自来自海拉尔。近十年后，她沿着长江南下。我没想到火车会直接到达那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餐厅不断推荐南方菜，红烧肉，小青菜，小河虾。一群北方口音的人边吃边喝边哭。窗外下雪了，这是2018年江阴最后一场雪。

来源:中国青年报